《邪不压正》：别光吃饺子忘了蘸醋

　　虽然心里很清楚姜文的电影与其小说原著的故事往往没什么太大关系，但我还是在去电影院看《邪不压正》之前读了《侠隐》。读者不难从这本小说的字里行间体会到作者张北海的乡愁，对于老北京风土人情的种种怀念跃然纸上，姜文做客《晓说》时，矮大紧就对《侠隐》中所描绘的吃食、物件心驰神往、啧啧称道，据说王朔夜里读《侠隐》生生读饿了，从床上起来自己做饭吃。而《侠隐》说到底是一个复仇故事，复仇之外，其实是在讲一个时代的逝去，旧日江湖已不在，一并消失的还有规矩、道义、人情……

　　姜文提炼了小说中的核心情节，也就是张天然为报师父一家三口被杀的血仇，寻找师兄朱潜龙的主线，不过其他的内容改得实在不剩什么了，删去了小说中的诸多配角，保留下来的人物则大刀阔斧式地进行了改装。特别是两位女性角色——许晴饰演的唐凤仪与周韵饰演的关巧红——与原著也大不相同，小说中的唐凤仪与朱潜龙其实没什么关系，在结尾处并未“以身殉国”而是顺利地逃出了北京，而对关巧红的改编则体现出了姜文电影中一贯具有的“奇观化”特征①，她成为了片中引导李天然直面复仇的明灯。就改编剧本这件事而言，我甚至觉得姜文付给小说原作者的版权费是冤枉钱，次次都改得面目全非，剩不下几寸皮骨。

　　不过仅就个人的观影经验来说，姜文的改编无疑是成功的，而如果将电影简单粗暴地划分为不值票价和值回票价这两类，《邪不压正》自然属于后者，但姜文的这部作品在豆瓣上的评分几乎要跌破7分，影迷们诟病于姜文夹带私货，过于放飞自我。这些指责也许有些道理，却不能让我认同。

　　姜文到底想表达什么?自《太阳照常升起》出世之后，这个问题被众多观众所讨论，各种围绕影片展开的解读层出不穷。想必姜文也懒得去解释，而问题的答案其实就在他的电影里。比如《邪不压正》李天然与蓝青峰初次相遇时，蓝青峰专程骑车去买醋，并强调自己是为了醋而包的饺子，按我的理解，姜文满腹的浪漫情怀也正是借由电影才得以抒发，所以他没有或者说是不屑于中规中矩地讲故事，再或者，叙事在他那里并不是那么重要。讲故事就是饺子，而姜文想给观众尝的则是他酝酿多年的老醋一口。

　　当然，如果平日里被粗制滥造的影视剧伤了胃口，《邪不压正》确实不讨喜，凌厉的剪辑和节奏也许让一些观众难以适应吧，李天然身怀绝技却在屋顶上蹦蹦跳跳不去复仇，加之有抖机灵之嫌的台词，难免让观众有云山雾绕之感。

　　其实无需将问题搞得过于复杂，“写日记的人是蒋介石”，“协和医院那颗肾是梁启超的”这类考证其实多少有些无聊，电影就是电影，姜文让火车开进雪后的北京城里，又大费周章地在云南搭了四万平米的屋顶让李天然飞檐走壁，为的不是让电影和现实相印证，正如片中史航饰演的“华北第一影评人”所言，“第一是电影，第二是电影，第三还是电影。”哪儿有那么多逻辑、因果好讲的，简直惹人呵呵。

　　①商景鹏.看今朝风流人物——浅析姜文电影中“奇观化”的女性形象.电影评介，2012(01)